在中国众多服装市场中，广州白云机场附近的石井或许是最不为人知的地方。然而，如今国内许多服装企业却急需他们的帮助，因为他们能够协助企业处理高企的库存。在这个行业中，谁能赚钱取决于谁的库存更干净，这已成为普遍规律。
夏华相对一批2010年前生产的美邦正品非常感兴趣，但价格未能达成一致。美邦仓库管理人员给出的报价是吊牌价的0.7折，而夏华相的心理价位是0.5折。夏华相并非普通的顾客，他是专门收购库存的人，俗称“库存专家”。在前往美邦仓库前，夏华相通过介绍人和一单生意，以平均每件7元的价格买走了7万件衣服，包括T恤衫和棉衣。他解释说，这些服装虽然略有瑕疵，但在当地仍有一定的市场需求。夏华相当认同品牌的价值，现在收购库存时，他通常会选择名牌产品。然而，品牌永恒，品牌货却不是，他们不能拖延太久。毕竟，服装这种商品，两年以上的旧货是无人问津的。在国内，像夏华相这样的人数以万计，他们都来自广东石井镇这个地方，因此业内也将他们称为石井商帮。石井镇被誉为中国的服装尾货天堂，这是一个隐蔽的行业。整个石井地区的年营业额超过100亿元，而正常渠道的销售额则高达几千亿元。第一次见到夏华相是在广州白云区石井镇的庆丰服装城。在服装城的一个显要位置，他经营着五个相连的档口。在这里，可以看到许多英雄末路、被打回纺织物原形的国内外名牌：成包堆放的似新似旧的名牌充斥着档口的一二楼，沙发上、茶几和办公桌之间的空隙也堆满了名牌，进店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它们。那天下午，夏华相将几个货架的报喜鸟西装样品摆到档口外的通道里。这批吊牌价上千或数千元、产于2009年的西装是他两三个月前的战利品，总量有几万件之多，单价仅几十元钱。为了维护形象，报喜鸟公司在卖出时把领子上的标签剪掉了。
“这里是中国的服装尾货天堂，也是全世界最大的。”夏华相的朋友陈付阳说。石井镇确实具有一定的国际化氛围。在庆丰、锦东等几个服装城里，不时能看到扛着大包衣服或者正在档口看货的黑人或中东人。有个沙特大户是石井的常客，“他每年来四五趟，带着翻译，一个档口一个档口目不转睛地看，一般一个礼拜就会搞定一单。”陈付阳说，这个沙特人一年从石井进货三四个亿，曾经一次拿了8000多万元的货。“不管什么牌子，是T恤还是羽绒服，库存拖到不得不出的时候，收购均价也就几块钱一件。在我们这里，不管是我们收进还是卖出，都是远低于生产成本价。”陈付阳说，“服装又不是金子，能保值。那些服装厂商总以为，100块钱成本的衣服，为什么要三五十块卖给我们呢？他们舍不得。于是就一直压着，可这东西越压越不值钱。比如2008、2009年的货，已经不是价钱的问题了，就是几块钱给我们也卖不出去。现在即使在偏远地区，大众的需求也是要漂亮、款式好。”对于那些库存积压如山的上市公司来说，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。按服装行业的成本结构，大中型服装企业的生产成本约占吊牌价的1.8至2.3折。在库存市场上，需要的不是对价值的尊重，而是对低价心理的尊重。
在石井这个小镇，尾货生意规模庞大，据陈付阳估计，每年交易额超过100亿元。尽管商户众多，石井的店租仍然非常便宜，一间20多平米的铺子，月租仅需3000元。夏华相表示，石井的尾货商铺无需缴纳税款和管理费，因此在当地政府看来并不值得重视。在这个庞大的尾货市场中，绝大多数商家从未在网上发布过信息。陈付阳所代表的大户，即便是在服装行业内颇具盛名，却依然鲜为人知。他们就像是一个隐秘的群体，只有圈子里的人才能互相认识。有时候，陈付阳在一个宾馆入住时，可能会遇到几十个熟人。可以想象，在数万尾货从业者中，这样的情况肯定屡见不鲜。陈付阳表示，在石井的库存市场，投入一个多亿现金的人堪称“大鳄”。虽然这个数字与大型服装上市公司相比显得微不足道，但在库存市场中，资金周转效率要高得多。在服装产销企业中，一年最多做四季服装，投资周转四次；而在石井，周转次数是无限的。一个亿是什么概念？按服装产销企业的正价至少相当于5亿。而且，即使我们今天收到几百万，明天又收到几百万，资金一直在滚动，5亿这个数字还需要翻很多倍。陈付阳操作了100多个牌子的尾货，样品多到店堂里根本挂不下。他表示：“每个牌子的货，我们都是以几万件为单位。要知道，一年产销几百万件服装，在中国已经算是超大集团公司了。”在石井，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最讲江湖规则的生意。A如果能找到一单货，让B去收，能赚10万元的话，B会分给A5万元。资金利息、仓库租金和其他费用都不用管。多年来，石井的店主们都是和找货人这样分账，双方没有合同，依据的是行当里自发形成的惯例。陈付阳表示，在石井的童装圈子里，这种靠四处寻找货源并与档口老板共赢的人有几百个。曾与陈付阳合作过的童装厂老板胡海东对他的行事风格非常欣赏。当他过来收货时，他们并不让他进入仓库，只是拿出样品给他看，告诉他有多少件。如果他看中了，就会放下定金；他们去装箱后，第二天他就过来把货拉走了。如果遇到大仓库，库存数量太大，他就会联合圈子里的几个人一起来收。胡海东说，这个群体的存在非常有意义，库存堆积在那里已经是废品，多少能回收一些资金，总比借民间高利贷来补充流动资金要好，尤其是近年来，各地高利贷的行情都达到了三分以上。“一单几万件的货，少个几百件或者掺了一些次品，对我们来说可以忽略不计。我们只是按各个品类的比例来给一个均价。”陈付阳表示现在的库存货源实在太多了，“现在全中国生产的童装包括库存货，国内的孩子十年也穿不完。”这话可能有些夸张，但也接近事实。
尽管一些知名公司对库存帮往往表现傲慢不屑，但到了一定时候，他们也会求助于这些江湖上的及时雨。几年前的某个晚上，陈付阳接到一个东莞打来的电话，说是一个老板急需2000万元现金。陈付阳连夜联系朋友凑齐了钱去拉货。最近，陈付阳的朋友还完成了一笔1700万元的大交易。不要低估库存帮的能力。伴随着服装业的多年扩张，库存帮也在壮大。陈付阳表示，以前我们需要凑2000万元时需要很多家档口共同努力，一家几十万地凑；而现在只要两家就能拿出这笔钱来。这个行业全是现金交易，不赊不欠，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直接的生意了。
陈付阳表示，目前在很大程度上，石井镇是服装库存最后的去向。然而，即使到了石井，库存也还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。像陈付阳、夏华相他们这样的人是库存市场的第一个层级，接下来还有成千上万的全国各地库存分销商来找他们打货。由于目前市场上的服装库存量太大了，谁也无法保证石井库存能完全被消化。陈付阳透露，现在他们收购服装也非常小心了，因为他们自己也产生了库存。例如去年上半年，他们收购了100多万件服装，但到下半年仍有15%的服装没有被卖掉。这在这个行业中已经十分不正常了。
信息时代，时尚更新速度越来越快。不仅是每个季度最新的流行趋势，还有用户越来越追求自我风格。因此，服装品牌对库存管理能力的要求也越来越高。长期来看，服饰生意是时尚、质量、价格和持续性的结合。然而，当一家服饰公司出现问题时，往往最先体现在库存上。
“这个行业看谁能赚钱，就是看谁的库存更干净。”这是这个行业的普遍规律。唯品会库存特卖模式的出现代表了这个行业长久以来的问题。早在2012年，李宁、安踏、361度、特步、匹克等42家上市服装企业存货总量高达483亿元人民币。而如今，库存仍然是这些企业侵吞利润率的炸弹。
东方证券最新研究显示，大部分服饰企业的库存天数都在150天以上，极少数有企业能够把库存天数控制在100天以内。库存是企业的生死战，这是效率与成本长久博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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